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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4th - 在奈及利亞三角洲 荒野漂流(潘逸軒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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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義工團體合照

在奈及利亞三角洲 荒野漂流

 

潘逸軒/護理師

 

經30小時飛行,我終於再次踏上台灣這塊土地。回想在非洲兩星期的日子,那些精彩壯麗的經歷,歷歷在目。所以,想寫篇文章,獻給每個正在追求夢想的人。並且,也向故事中的人致敬。 


跟每個旅行一樣,參加路竹會的非洲義診,也有它的起源故事。
這個故事以我個人過去的生活經驗為基礎,但隨著時間推移,對原先的初衷,有了不同的闡述。

比較常解釋的版本,是我在學生時,讀了一些故事,有關於醫療人員在經歷戰區難民營的洗禮後,回到原本的國家的醫院中,與體制發生衝撞。

讀完後,就開始尋找關於人道援助的相關資訊。後來,才逐漸立志成為人道救援人員。

路竹會是台灣有能力大規模醫療救援的組織之一,到2016年為止,它在超過40個國家執行過義診服務,包含難民營、饑荒、傳染病所苦的地區,提供免費的醫療關懷。除國外,國內義診也累積300餘梯次,即便是在醫療相對先進的台灣,每個月仍在偏鄉舉辦義診。

此次國外義診,是在奈及利亞的南部三角洲地區。那裡存在許多營養不良和多種傳染病等公共衛生問題。奈及利亞北部,也存有著武裝衝突等人道危機。雖然北方衝突的問題是現在進行式,但奈及利亞的內亂卻在20世紀時就已經存在。 

1968年,奈國東部的比亞夫拉省爆發獨立戰爭,一群年輕的法國醫師前往當地的紅十字會醫院工作,深受了眼前景象震攝:數十萬名兒童由於營養不良而瀕臨死亡,他們相信自己正在見證一場大屠殺。

儘管紅十字會強烈要求志願者謹言慎行,但法國醫師的領導卻無法保持沈默。於是,怒扯下袖子上的紅十字會臂章,並公開抨擊奈及利亞政府。回到法國後,1971年,醫師和記者組成無國界醫生組織(法語:Médecins sans frontières、英語:Doctors Without Borders,簡稱:MSF)。 

我們路竹會的任務,是為南部的民眾提供醫療服務,試圖緩解當地居民存在已久的健康問題。根據路竹會提供的資料顯示,當地的瘧疾、利什曼病(英語:Leishmaniasis,是一種由寄生原生動物利什曼原蟲造成的疾病)等寄生蟲疾病很盛行、也普遍營養不良。直到去年,都還有拉薩熱(Lassa fever、由拉薩病毒所引起的病毒性出血熱)的疫情傳出。外交部將奈國的旅遊警示燈列為紅燈,等級和正在內戰的敘利亞一樣。 

在規劃義診行程時,路竹會派一組成員到奈國調查,評估當地的醫療需求,幾天後,外交部寄了一封公文到路竹會辦公室,內文直截了當告訴負責人:「不要過去。」

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結束,在成員調查結束,回國後,路竹會會長劉啟群又和外交部協商。經歷一連串的遊說後,我們這些志願者,才能齊聚一堂。

二月的奈及利亞,正處於悶熱季節,雖距離5月的雨季還有3個多月,但西南季風將撒哈拉沙漠的沙粒,吹向這個國家,城市籠罩在沙塵暴中。

一般來說,出國旅行通常是帶著輕鬆愉快的心情,體驗舒適美好的假期,但對我們而言,這並不算假期。

有人會將到偏遠從事援助視為英雄行為,冒危險去協助窮困和受苦的人,是種苦行。現實沒那麼簡單,會願意利用自己的休假期間去義診,通常都會有屬於自己個人的理由。 

雖然被詢問的頻率高的累人,還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將動機解釋清楚。但無論回答的理由是什麼,幫助別人的欲望,幾乎會激勵到路竹會的每個人。

醫療,需要團隊合作。大多數人認為,只需要有醫師和護理師就夠了,事實上完全不是如此。我們需要各種專業人員,以及後勤支援才能成功義診。 

團隊中,有志工、醫學生、藥師、西醫師、中醫師、醫檢師、護理師、牙醫師等,每個人都懷抱熱情來到這裡,我們都在同一條小船上 。

張永生醫師是位老練且經驗豐富的婦產科醫師,曾參加多次路竹會國外義診。他將醫療器材背在背後,走入奈及利亞三角州的一家迷你醫療中心。今天,我是跟診的護理師。 

早上,吃完早餐後,我們便前往當地州政府,和州長開會。之後,便前往義診地點開始任務。路竹會試圖將台灣的醫療人員,和當地的需求配對,但有時還是會出現許多狀況 我被分到了婦產科,這其實有點詭異,在台灣,因文化因素,幾乎不會有男護理師會從事婦產科的護理。

當地沒有婦產科醫師駐診,懷孕的婦女及其他民眾,也沒有足夠的錢去看醫生。因此,我們的工作變成了全科醫師與護理師。從小孩子的疝氣到老年人的白內障,我都得要去處理。從最初的手忙腳亂,到後來的達成默契。

張永生醫師與我決定,當他遇到需要去檢查室去檢查病人時,他會把病人帶走,我就接手先替問下一個病人病史、做身體評估,然後再向醫師報告。 

這是一個很有趣的過程,一般來說,檢傷護理師會依照病人狀況,將病人分到內科或外科,駐診醫生看完病人後就會開藥,然後,護理師負責執行醫囑。

但來診的人數高達數百人,這在台灣急診室也見的到。過去,在農曆新年期間,一個白班就能有239名病人掛診,但當時我所屬的急診,會有62名的護理師編制,15名急診醫師,及住院部各科醫師、護理師的支援,還有獨立急診藥局及檢驗科在運作。

如今我們只有8名護理師、3名醫師、3名中醫師、2名藥師、2個醫學生、2名牙醫、1位醫檢師及8名後勤支援的義工。這就是我們全部的人力。 

因此,我們必須在物資人力缺乏的情況下,盡力而為。這意謂我們必須打破規矩。接力看診,就是其一。在開始看診一小時後,檢傷處跑來告訴我們,有位孕婦已經臨盆,要生產了,現在被丈夫開車載來。 

做陰道內診時,產婦的子宮頸已經開9公分,但羊水24小時前就破了,張醫師評估胎兒很可能危險了,便與當地的醫療人員推到手術室治療。量孕婦的血壓很高,我不禁擔心會有子癲前症,所以先放留置尿管觀察尿液狀況,張醫師用簡易的超音波掃描器觀察胎兒狀況。之後進行了一連串治療,建立靜脈輸液、施打催產素。
 
 
 
 
 
 
 
  • 潘逸軒護理師為產婦做生產準備
 
 
產科是所有護理領域中,我最不擅長的科別,過程中,我很常會不知所措,所以很仰賴助產師學姊及當地醫護人員,在告一段落後,我們便回去原本的診間繼續看診。

結果,我們一共治療了超過200名病人,在結束後,我全身充滿汗水走出醫院,外頭不遠處有很多孩子在玩耍。 

我想著最後張醫師對孕婦說的那句話: 「胎兒沒有心跳了,已經沒有什麼我們能做的了。」 

之後我們便走出手術室。讓當地醫護接手, 不知道那位孕婦現在在想什麼? 我認為,永遠也想不到答案。轉身離開後,看到原本我們看診的一個哭鬧的孩子,現在已經不會哭了,被媽媽牽住的手,還握著我們送的糖果,向遠方走去。
 
 
 
  
 
  • 媽媽牽著小孩來看診
 
疲憊的內心因為這幅景象得到平靜。 

在生死皆有命的世界,我們只是試著去幫一點忙。除接生新生兒外,我們也進行過幾例外科手術。

 
 
 
  • 潘逸軒護理師與陳俞志醫師為婦女準備清創手術
 
有位婦女因癲癇發作倒在火堆中,右腳有大面積灼傷,當她來看診時,傷口已經開始結痂、壞死,如不清創,最後可能就會感染、截肢。因此我們在取得病人家屬同意後,便開始清創手術。
 
 
 
 
  • 潘逸軒護理師為婦女處理傷口
 
接下來的幾天,我們在南部三角洲地區,各處展開巡迴義診,這段期間,我負責的職位是檢傷分類。

這是針對面臨大量來診病患時,由護理師負責評估病人病況嚴重程度,及安排科、看診順序,也是急診室工作崗位之一。 
 
 
 
 
  • 陳俞志醫師實施清創手術中
 

奈及利亞的官方語言雖是英文,但全國充斥數百種的方言,且地方人民的教育水平不高,因此我在問診上,充滿許多障礙,有時病人講了一大串的方言,我卻完全無法聽懂,只能用英文單字,去推敲、紀錄他的意思。 

挑戰的地方並不只有問診,測量生命徵象也變得麻煩多了,我們隊伍準備的電子血壓機,在轉機的過程弄丟了,只能用傳統的水銀血壓計,雖然傳統的最精準,但測量時間相對費時,同時也會花費許多力氣,久了,手腕就會變的特別痠。

另外,可測量體溫的腋溫計沒有校正好,量出來的體溫都只有34度,實在很難正確評估病人的體溫,所以我很難測量到病人完整的生命徵象。
 
 
 
  • 潘逸軒護理師為病患測量心跳血壓
 
 
 
  • 當地警察維持排隊秩序
最令人難忘的是,當病人太多時,容易出現插隊,這候就很容易引起暴動。有一天,在檢傷病人時,病人群從外側衝了進來,我似乎要被踩死。最後,仰賴大家及警察的幫助才順利平息。

雖然,當時很嚇人,但看到這樣的景象,不禁令人鼻酸,這裡大多數人都沒有錢看醫生,很多人一輩子可能就看這麼一次醫生,那一次就是我們。
 
 
 
  • 義工提醒居民排隊不要推擠
 

我曾抱持著要走入苦海,解救蒼生的信念來到這片土地。但後來才發現,地獄實在太大,救不完,內心實在疲憊不堪。

  我經常在想,我們在物資這麼缺乏的環境,用這麼有限的能力,去試著幫助當地居民,究竟能解決多少問題? 

雖然帶著這樣的疑問,但我們依然持續義診,某天晚上 我疲憊的躺在床上閉眼休息。腦海浮現小時候讀過的故事。

有一個有名的海灘,聞名的地方在於,每天的海浪潮汐會帶來許多海星,每當海星被留在海灘上,就會漸漸被太陽曬死,成千上萬的海星屍體,便成為當地的奇景。 

有一天,沙灘出現了一個小男孩撿海星,然後,再一個個丟回海裡。一位老先生看到了便說:「小弟弟,你看看,這整個沙灘的海星,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,並不會改變什麼?」小男孩指著手上的一隻海星說:「我知道,但對這隻來說,就造成不同的命運。」說著便將它扔到海裡。 

我無法拯救每個人,但我或許可以專注在自己可以做的事情,哪怕只是簡單、微小、深刻的事情。 

回來後,許多人都來問我在非洲發生的故事,一開始,我會鉅細靡遺的告訴他們,但隨著時間的推移,我發現他們的眼神開始空洞了起來,不是因為他們興趣缺缺,只是這些事物離我們生活的社會太過遙遠,後來,我決定總結這些故事。

這個故事是這樣的,有個護理師,在醫院工作了幾年,然後跟隨醫療團去了非洲義診。在那邊經歷很多事情,義診結束後,他回到了家,不管之後再做了甚麼,回到醫院工作,跟家人團聚、和朋友聚餐,愛一個人。 

他的靈魂都會有一部分遺留在那處,回不來了。而在那個國度所遇見的人,救活的和沒救活的,他們永遠會成為生命記憶的拼圖。 

我們,依然在荒野漂流。
 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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